桉🍂树不是树

【闲泽abo】我跪的是我的王,我心甘情愿,与你何干?

说在前面,abo内有生子,注意避雷

1w6,一次性发完

小心!这个糖里有刀!


《北谷南楼》

 

1

谢必安:

 

我是谢必安,天下第一剑客,二殿下身边的贴身护卫。

第一次了解范闲,是因为二殿下。他不知道从哪整了一本红楼,看的津津有味爱不释手,我甚少见他这样对什么上心过,所以我有些好奇。趁他睡觉的时候我也翻了翻,字我都认识,连成句子后这意思怎么几里拐弯的。

这么多年侍卫,二殿下身边就我一人,书我看不透也懒得琢磨,但我能明白二殿下想要什么。

于是我去查了这书的作者,哦,范府范闲。

嗯?范闲,犯嫌。

这让我想起了范府姥爷的名讳。

范建。

 

…这倒有点意思。

 

再之后就是靖王世子来访,我把他带进房里的路上,柿子问我。二殿下最近在忙什么?我本就不喜多言,想了想回了一句,范闲。

怎么说呢,柿子殿下的表情很微妙,但我身为人臣不便多问也懒得多问,就放他进去了。

 

后来我站在门外守门,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。郭宝坤在街头挑衅一事了解了七七八八,听着屋里殿下的意思,这诗会他也要去。

柿子问他要不要提前见一见范闲,殿下没给回应,但我想应是摇了头,因为柿子很快便离去了。

 


2


范闲:

 

我承认,我对李承泽一见钟情。

 

范闲自小在儋州长大,没出过儋州,觉得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就是他娘,最帅的男人就是他自己。

后来终于来了京都,在路上没少想到了京都会遇到多少困难多少生死存亡,哪曾想,叫他先遇见了爱情。

 

不由得庆幸,自己就是这个性子,不然李承泽说叫他退去就听话的走了,得后悔一辈子。

谁能想到所谓的那日香案底下的一只油鸡腿,实则是那凉亭桌上的一颗紫葡萄?但其实也不是一颗,是一串,吃在嘴里甜而不腻汁水充足,一看就是上好的葡萄,配那最美的人儿。

 

微风习习,美人在前,范闲如果能忽略脖子上的剑,这倒是一个初见的美景。

天杀的谢必安,要不是当时老子还打不过你,至于编这么个一见钟情的故事忽悠我媳妇吗。我直接三下五除二,来个生米煮熟饭……

李承泽后来对此回应,别想了,就算必安不在,当时你也打不过我。

 

后来范闲在牛栏街揍了郭宝坤,又大摇大摆进了衙门,年少轻狂洒脱不羁,忽悠的梅执礼给自己判了个无罪,哪曾想叫太子一手给搅和了。

 

太子也算是个狠人,一顿说辞下来竟给自己按上欺君之罪。虽说司理理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人,但为他自己受此刑法着实心里不痛快。

就在这时,身后有人鼓掌,未等回头人声先起,竟是他来了。

 

范闲又喜又忧,回头看去想使眼色叫他多加小心,但李承泽不过是拍了拍他,镇定自若走上前去。

当时看太子的眼神就不对劲,范闲后来说,那个眼神不是被人搅局的愤怒,而是想将人吞噬的幽冷。

范闲觉得这二皇子真够胆,人家太子来光侍从就把这院子站满了,这二殿下就孤身一人前来,真是……

佩服,佩服。

 

不过老天向着他,皇上的口谕一到,甭管什么罪名都烟消云散。范闲站在原地心里乐呵,趁着其他人都跪着,范闲的目光落在李承泽身上,盯着他来来回回看。

是什么属性他也看不出来,但范闲从来对这些没所谓,喜欢就是喜欢,管他是什么。可能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,李承泽虽跪着,但微微侧头看了范闲一眼。

上挑的桃花眼斜斜一瞥,本是无意却似是有情,都说桃花眼生来风流,这一眼砸的范闲的心漏跳一拍,急忙躲开目光满脸认真的听宣旨。

 

公公和梅执礼一走,太子理了理衣襟,也准备离去,范闲岂能放他走,侧跨一步挡住太子的路。

“太子殿下,不知儋州的那次刺杀,您可清楚?”

太子缓缓看向范闲,露出个皮笑肉不笑来,说。有所耳闻。

 

二皇子也走了过来,范闲余光一瞟,却正正好和他看了个对眼。范闲不露声色,结果人家朝他比了个大拇指,随后拂袖而去,临走前丢给俩人一个嚣张的白眼。

范闲一乐,好家伙,够辣。

 

太子看着范闲的目光深沉了几分,不等范闲再回话,冷哼一声离去。

范闲本来就是想恶心太子一下,既然已经恶心到了,那也该办正事了。范闲三下两下给滕梓荆解了绑,又给司理理道了谢,两步并一步冲出衙门。

脚没落地,就看见不远处的绿沉金纹袍。

 

范闲站在原地,突然注意起礼仪来,飞快的整理了衣物,捋了捋发丝,背着手摇摇晃晃走过去。

哎哟,这不是二殿下吗,往这边走?太巧了,我们顺路啊。范闲凑上去,和二皇子并肩走。他悄咪咪的深吸一口气,身旁人身上带的淡淡冷香成功钻进他的鼻腔,范闲不自觉舔了舔嘴角。

李承泽轻笑一声,下巴朝反方向一扬。范府在那边。

 

范闲丝毫不慌,回应的理直气壮。谁说我要回府?我去吃花酒。

李承泽不看他,嘴边带弧度。怎么,还去?这么喜欢司理理,纳入侧室好了,用不用我帮你跟陛下说?

 

范闲快走两步到李承泽面前,不着调的倒退着走,他瞳色稍浅一点的眸子泛着亮,去抓李承泽沉静的目光。他嘿嘿一咧嘴,说道,你不会去的,你舍不得。

 

李承泽这才正经看向范闲,眼前的人倒着走,行人纷纷避让,柔和的日光打在他发顶都带出棱角来,好一个年少轻狂,洒脱不羁。

是自己不曾拥有的模样。

 

范闲捕捉到李承泽的眼神变换,还以为他没听清。我说二殿下,怎么不说话……

“我为何舍不得。”

范闲看向眼前突然停步的人,李承泽则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。他道。你闹这么一出,不就是想退婚?我不妨告诉你,这婚,你退不了。

范闲一僵,只得干笑一声。是吗?二殿下不妨再等等,我们走着瞧。

李承泽看都不看他一眼,侧身绕过范闲,长扬而去。

“我,拭目以待。”

 

2.5

 

范闲愁啊。

 

自打那日嗅到了李承泽身上的味道,他日夜苦思冥想,在现代时那种清冷系列的香水是怎么调的,就想着能整一瓶出来,送给李承泽。

结果萃取了80多种花,好不容易熬出一小瓶来,往身前喷了喷闻闻味道,门口突然闯进一个滕梓荆,滕梓荆大步走到范闲面前,抽着鼻子围着他转了一圈后,在范闲期盼的目光里说。

“你把五香鸭藏哪了?”

???

范闲大声嚷嚷。什么玩意!老子是喷了香水!!!

滕梓荆一脸惊讶看着范闲,你是偷了厨房的调料?

……。范闲朝他吼,你回家种地吧,我没你这个护卫!

 

于是今晚的夜闯皇宫计划临时取消。

 

3

 

又过一天,范闲不甘心的在耳后和手腕处抹了一点,希望能有在现代时的效果。

然后套上一身夜行衣,夜闯皇宫。

 

刚到二皇子住处,还没从墙上跳下去,就看见底下站了个谢必安。

范闲蹲在墙头,伸着脑袋跟谢必安打哈哈。谢兄,好巧啊,在这儿干啥呢?

谢必安抱着剑仰着头看他,挤出三个字。巡逻,你?

范闲搓搓手。这不,站得高看得远,赏月呢。

 

谢必安面无表情盯着他。

范闲眼观鼻鼻观心看月亮。

 

突然范闲听见一声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,他一低头,谢必安的剑出鞘了一寸。

范闲干笑一声,看来是装不下去了,于是他跟谢必安商量。我欠你个人情,以后你想要什么跟我说,但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巡逻?我脚都蹲麻了。

    谢必安看着他,突然说道。你是不是想进去?

范闲顿感不安。

 

两分钟后范闲被五花大绑的扔在李承泽屋里,谢必安走之前还贴心的关了门。

于是范闲笑着看着在榻边喝茶的人,自己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,凑上前去。

我说二殿下,搭把手,这绳子勒的我喘不过气来了。

李承泽翻了眼皮瞥他一眼,斜靠在榻边,虽说衣冠一个不缺,但眉眼间染了点倦意,显出点慵懒意味。

他说。范闲,你可知罪。

范闲见他没有给自己解绑的意思,只得自己偷偷鼓弄。

李承泽放下茶杯,声音厉了些许。回话!

范闲吓一跳,抬头看他,却也瞧不出是不是真动怒。因为李承泽都没看他。范闲一琢磨,顿时觉得自己卑微了点,挺起胸来清了清嗓子。我有何罪啊?我不知道啊。

李承泽看向范闲,突然朝他嗤笑一声。你白日里胡闹也就算了,夜里还擅闯皇子府,你有几条命给你胡闹?

范闲恍然大悟。二殿下担心我?

给李承泽整笑了。我担心你?想多了,一会我准备给你就地正法。

范闲背着的手灵活一扭,终于把那该死的绳子脱掉。他大刺刺的坐在地上,一扯衣领露出大半锁骨,朝李承泽歪歪头。

来吧殿下,我来之前特意洗了澡熏了香,您下手也舒坦。

李承泽沉默看他两秒,没等范闲反应,短剑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。

这让两人距离拉近了些。李承泽鼻子动了动,突然笑了一声。你用五香鸭的调料熏香?

范闲脸黑了一半。殿下,这可是80多种鲜花提取…

没等他说完,李承泽的手指就压住了他的唇。

 

范闲先是一愣,随后差点跳起来。他呜呜两声看向李承泽,但李承泽看着门口。

突然门口传来声音。是谢必安。谢必安拦住了一人,随后说道。太子殿下,二殿下已经休息了。

门口传来太子低沉的声音。是么。二哥今日休息的倒早,本宫有东西要给他,进去放下就走。

 

范闲心里犯嘀咕。啥玩意非得大半夜给。

李承泽收回短剑,开始摘发冠解衣服,同时踹了范闲一脚,在范闲扭曲的表情里指了指他的榻,打个手势叫他上去。

范闲会意,翻身上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。

这时谢必安拦不住了,咣一声大门敞开,刚在榻上坐下的李承泽和太子正好对视。

太子挑了挑眉。二哥怎么起来了?

 

李承泽照例行礼。本就没睡,听见太子殿下到访,自然是要起来接的,只是匆忙,让太子殿下见笑了。

不必多礼。太子虚虚一扶,但李承泽已经起身。

 

太子目光一闪,地上的绳子他进门就看见了,更何况李承泽身后鼓鼓囊囊的被子。太子说。唔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,二哥正忙啊?

李承泽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的神情。

 

太子心里冷笑,上前一步就要掀被。能让二哥看上,定是个绝世美人,叫我也开开眼?

结果还没碰到被子,里面就传来一声腻死人的嗲声。官人~先把胸衣给我嘛~~

太子的手一顿。

 

李承泽不动声色,提高音量呵斥一声。放肆,在里面不准出来,别脏了太子殿下的眼,坏了殿下的名声。

太子这手只能收回来。

门外侍女侍卫来往,今日要是强行看了,明日就有太子不顾人提醒非要看人裸体的流言,他定不愿此事传到陛下耳里。

前两日强给那司理理上刑就已被陛下知道了。

 

于是太子拂袖顺势收手,转身拍了拍李承泽肩膀。过两日的长公主的生辰宴,二哥备好礼了吗?

李承泽颔首却不说话,太子深深看他一眼,随后离去。

 

李承泽皱眉看向门口,突然背后一动,他飞快转身一把按住正准备出来的范闲,差点给范闲憋死。

李承泽埋下头,墨发垂下挡住了范闲露出来的半边脸。他凑近范闲耳边。他没走。

范闲心领神会,顿时扭动两下,在李承泽的注视下哼唧出了两声娇喘。

李承泽瞪大眼睛。

范闲则朝他得意的眨眼。

李承泽眼角抽了抽,但戏都做到这个地步,没有功亏一篑的道理。所以他权衡利弊后翻身上床,压住范闲,随着他的动作榻上一响。

范闲心里乐开了花,但又嫌李承泽做的太假,趁机摸上他的腰,使劲掐了一把,李承泽顿时闷哼一声。

门口一暗又一亮,有什么人离开了。

李承泽显然发现了,他一刻不想多留,撑身就要走。范闲哪有放过他的道理,一把抓住一缕李承泽披下来的长发,拽的李承泽只能回归原位。

 

李承泽低声呵道。放手!

范闲笑吟吟的躺着瞧他。我演的这么卖力,有什么奖励?

李承泽冷哼一声。你身为罪魁祸首,还有理了?

 

范闲眨眨眼,李承泽现在却是真的衣衫不整了,大半的胸膛露在外面,白皙的叫人嫉妒。掐一下会变得红红的吧,范闲抑制不住自己的脑子,好想试一试!

但是他一个手拽着李承泽一个手被压住,脑子一抽,他挺起上半身猛地凑近李承泽,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。

紧接着一声脆响,范闲脸上印了个大手印子。

 

这一巴掌李承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,几乎将范闲从床上打下去。李承泽袖子里暗光一闪,短剑就已经握在手里,范闲一看顿时暗喊玩大了,但李承泽持剑扭腕横扫,顿时范闲手里一松,手掌里只剩下一缕发丝。

李承泽大步冲向门口。谢必安!

谢必安应声。

“把范闲给我,扔出去!”

 

4

 

范闲一路被提溜着“扔”回范府,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屋里也没想明白,为什么李承泽这么大反应,又为什么一个A的身子对他这么有吸引力。

是了,他早些日子做了功课,若若告诉他庆国是唯一一个多年来皇族里没有O的国家,也算是庆国人民一个自豪的地方。

难道……这就是突破常理的爱情?

范闲正在为自己的美丽爱情感动的时候,有人敲门。

范闲招呼一声,门口进来一个若若。

范闲对妹妹说。咋的了?

范若若问他。你刚才去哪了?这是给你过两日长公主生辰宴会上准备的衣服,你可收好了,就这一套哦。

范闲不解。她过生日我去干啥。

范若若露出的无奈的神情。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婉儿的生母,你未来的岳母。

范闲终于从这晚的刺激里回过神来,顿时一拍桌子。对啊,我要退婚,这不正是机会。来来来,衣服给我吧。

 

之后范闲隔三差五的跑去找李承泽,基本上人没见两下就被扔出府了,但范闲乐此不疲。

 

5

 

宴会开始了。

范闲进门后先慰问了一下郭宝坤,在郭宝坤想杀人的目光里朝着自己的位子晃悠过去,就开始和范思辙咬耳朵叽叽咕咕不知道说啥。

李承泽将一切收于眼中,但他懒得搭理这厮,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出神。

突然身前一暗,他抬头看去,是太子的下属。

那人在他桌上放下一小碟葡萄,李承泽侧头看向对面,太子朝他遥遥举杯示意。

 

李承泽面上一笑,斟满酒液,举杯回礼。

 

转瞬晚宴开始,各路人马各怀鬼胎各自祝贺,都是一些表面行为,李承泽自然也跟着举杯道贺两句。

庆帝今夜看起来心情不错,各路表演者领赏不断。

 

李承泽百无聊赖歪在桌边,托着下巴看表演,觉得看的有些乏了,眼前有些模糊。

他伸手揉了揉眼,却没有好转。

 

李承泽皱眉,他侧头向殿下去看,依旧模糊。甚至带的耳边笙歌都有些忽近忽远,李承泽瞬间明白过来,自己被下药了。

感受着体内的变化,细细的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,李承泽深吸口气咬破了舌尖,抢回了神志。

他看向桌面,并无异常唯一一个外来者就是那碟葡萄,但他未吃一颗。

突然他的视线落在那桌边的酒樽上,他眉头紧蹙,先前酒液他检查过,但杯子上也无毒才对…他晃了晃头,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处。他起身像庆帝请求不适先退下,庆帝应了。

 

未出宫门已是强弩之末,李承泽身子一晃几乎跪倒,身后有人猛地接近一把抓住李承泽臂弯。

李承泽顿时清醒几分,这药让他迟钝不少,竟未发现有人跟着他。

未等发话就听耳边有人倒抽一口凉气。

李承泽抬头就和范闲看个正着。

 

李承泽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范闲身上,范闲揽着他飞速往他的府邸跑,这一路几乎逼疯范闲。

范闲架着李承泽一路窜回屋里的密室,他把李承泽往榻上一放飞快抽身出密室,这里面的气息简直要了范闲的命,他只能背靠墙壁逼迫自己冷静再冷静。

 

突然听到里面咚的一声。

范闲赶紧回身去看,是李承泽跌坐墙边。

 

你你你你你下来干什什…快快去那个床上躺躺躺……

范闲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他弯下腰去抱李承泽,但李承泽突然伸手狠狠卡住了他的脖子。

范闲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。

 

你……范…闲?

范闲喉结滚动,从牙缝里挤出俩字。

是、是我。

李承泽沉默两秒,突然手臂垂了下去。这一句话一个动作似是耗干了力气,他把头抵在范闲肩膀上。

……别……走…

是,殿下。

 

 

太子殿下,您这是急着去哪?

太…太子殿下,不是要去给长公主殿下拿酒吗,您去哪啊……

太子殿下……

太子猛地刹住脚步,暗处的一个探子凑近了太子耳边,耳语几句。话音未落太子已然暴怒,突然抽刀将身边一路念叨的太监捅个透心凉。

他眼底满是阴戾,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神态早已不复存在。太子猛地抬头看向范府的方向,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。

 

6


之后的三天范闲在府里老老实实呆了三天,这期间他想了很多,什么李承泽为什么在外界的传言是A实则不然,什么李承泽当时是真的愿意和自己那个啥的还是形势所迫,什么李承泽真的好美好欲他好馋……

想着想着就想偏了,范闲托着下巴傻笑一声。

 

突然屋内起风,窗帘一下子扬得老高。

范闲瞬间警觉。

 

一个蒙面人抱着剑站在范闲面前,冷声说。范闲。

范闲不明所以。你蒙着面干什么?

蒙面人抽剑出鞘。伪装,来杀你。

范闲说。那您要不改改嗓音换把剑再来一次?谢必安同志?

谢必安不为所动。殿下说了,你必须付出代价。

范闲丧着脸站起来,摊开手愁眉苦脸。求你了谢兄,你叫我见见他吧,都三天了,我好想他。

 

谢必安看他两眼,收了剑瞟了瞟范闲还挺英俊的脸,说。你最好让我揍一顿。

 

于是第二天范闲顶着肿了一半的脸招摇过市,几乎让全城人都知道他被人揍了。

听着手下人汇报,给李承泽气笑了。

他就站在那让你打?

谢必安回答。是的,还问我,实在不行另一边脸要不也给我打,只要您能消气,打死都行。

 

下午,范闲来了。

范闲一路招摇着到了二皇子府上,进府之后开始撒泼打滚求见面。李承泽被闹得头疼,坐在座上见了他。他说,你哪错了说来听听。

 

范闲眨眨眼说。

我一“日”后三省吾身,我那晚确实太过分了,苦了殿下了。

这一句话差点给李承泽手里的茶杯震掉,他眯起眼睛说混账玩意说的混账话,抄起边上一碟子葡萄连葡萄带碟子一同砸范闲叫他滚蛋。

岂料范闲接住吃了好几颗,他说。你这么喜欢吃葡萄,每次晚上来看你都有葡萄在桌上,你以后孩子叫李葡萄得了。

李承泽气极反笑。你一天天整的自己像个五香鸭,你将来给你的孩子起名叫范香鸭好了。

范闲一听大笑起来,说李承泽啊李承泽,你这爹当得也太不负责任了,给将来的臭小子想这么两个名字?

李承泽反应了一下,猛地抽出谢必安的剑朝范闲刺过来,范闲躲也不躲,握着他的剑指在喉咙上,说。

 

杀我可以,但别捅我心口,毕竟我心里住着一位叫李承泽的,别伤了他。

 

李承泽盯着范闲的眸子看了半晌,突然轻笑一声。他挽了个剑花甩腕将剑归鞘,深深的看了范闲一眼,说。

 

那不巧了,我就叫李承泽。

 

7


但生活往往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给你一闷棍。

 

8


就在范闲准备如往常一样夜会媳妇的路上,身后破空之声传来,一支箭钉在范闲身前的木架上,上面带着信纸。

范闲环顾四周,那射箭之人竟未离去。他摘下信纸展开,上面的内容让他的神情瞬间凝固。

 

你想怎么样?

范闲看着眼前的人,几乎想就在这儿一刀杀了他。

太子笑了笑。

你去北齐,我就保密。

 

第二日范闲在朝堂之上主动请缨去北齐接回言冰云。

二皇子说出范闲性格乖张做事鲁莽,此等大事怎可交给如此一个乡野村夫。太子冷笑二哥和范府似乎交情颇深,莫不是不舍手下大将。范闲打断太子,再次恳请庆帝答应。

庆帝准了。

 

转眼下朝,李承泽脸上尽是阴霾,他欲起身后质问太子居心,不料被庆帝召见。

 

很快大堂之上只剩父子二人。

庆帝说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但你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,你分化成为o的事太子早已知晓,太子昨晚用此事要挟了范闲,如果他不去北齐,他就将你的属性告知天下,此消息传出去你会是什么下场,所有的支持者都会反水,到时候你便无法在朝廷立足。

李承泽沉默半晌,低笑一声。

 

儿臣无所谓。他愿意告知天下就告知好了。

 

庆帝皱眉。你敢。你身为皇家子弟,就必须撑起皇家的颜面,否则朕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都是白费。

 

李承泽一怔,突然觉得浑身冰冷,刺骨的很。

他突然不想再装了。

 

他站在殿下,仰头看着皇位上的天子,突然觉得自己着实可笑。他早就明白这一切,只是他本来就打算在这黑暗的深渊中沉浮一生直到死亡。可谁知范闲硬生生在他的世界撕裂了一道口子闯了进来,那里的光芒刺疼了他的双眸,他却不肯闭眼,生怕错过那光芒的一丝一毫。

他如沙漠里濒死的人突然看到远处的绿洲一样,明知道可能是海市蜃楼,但他也要去抓上一抓,脑海里总有那一丝侥幸的希望——那是真的救赎。他本来已经看破生死,所以他不怕,不怕和太子,和任何人争斗,赢就赢了,输就一死罢了。

 

但现在他怕了。

 

他怕死,他才和范闲相处几个月,他还没听到范闲承诺要给他写的情诗,他还没和范闲去房顶上看过月亮,他舍不得,他不甘心。

他现在必须退步。

 

李承泽跪地行礼。儿臣先身为庆国的臣子,才是父皇的儿子,儿臣的一切都是庆国的,只要是为庆国,儿臣遵命。臣告退了。

 

9


范闲走了。

 

他临走前和不少人见了面,唯独略过了李承泽。

范若若曾看到他哥一个人站在屋里,拿着一小瓶液体出神,突然间若若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抑,这种深沉,她从未在她哥身上看到过。

范闲走后,若若一个人走进他的屋里,找到放在桌上的玻璃瓶。她洒了一点出来,顿时沉郁悠长的淡香蔓延开来,突然间门口有人叹气,若若回头去看。

滕梓荆靠着门喃喃。

他终究是调的出,送不到了。

 

若若那么敏感的女孩,对于自己哥哥的情感多少还是能感受到一些的。

随后的日子范思辙维持着书局,若若静心在家,一切平静,偏偏天不如愿。

 

10


这一天晚上,宫里来消息,太子请庆帝赐婚。

赐,范府范若若,为太子妃。

 

范若若手中的茶杯落地摔得粉碎。

 

不可以。我不能嫁。太子和哥哥的恩怨我一清二楚,这一去就是人质,生不如死。

生不如死,生不如死,不如一死。

 

范若若虽是女子但当机立断,当晚偷出家门,跑到河边。要是想溺水淹死需要沉到水底吧…那得找个大石头绑在身上才行。

范若若开始在河边找,翻了两个草堆找到一个大石头,她伸手摸了摸石头,眼泪就落下了。

谁来救救我啊。

她朝着石头喃喃。

 

范若若。

深更半夜突然有人叫名字,给范若若吓一跳,她急忙站起身回头去看,是一个拿着剑的男人。

他说。跟我走吧。

 

范若若在屋里坐立难安,她不知道这是哪,也不知道那是谁。

突然门口进来一个人,范若若凝神去看,顿时吓了一跳。她后退两步,试探着开口。

二…二殿下?

 

范若若将灯点好坐在一边,她看向李承泽,发现他脸色并不好。

生病了吗…范若若暗暗猜测。

李承泽这时开了口。

你想死,我可以帮你。

但是,你也要帮我。

 

11


天边微亮,李承泽离去了。

范若若一个人坐在榻上发愣,刚才的消息简直让她叫出了声——好吧她确实惊叫出声。

李承泽告诉她,他必须离开皇宫,这需要范若若帮忙演一出戏。她是府内生人,她假扮刺客刺杀李承泽,之后放出消息重伤需出城修养。

范若若不解,为什么要离开?你要去北齐找我哥吗?

李承泽显然有些惊讶,他说范闲跟你说过我的事吗。

得到肯定后,李承泽沉吟半晌。他看向范若若,轻声开口。

 

我怀孕了。

我必须离开,将他的孩子生下。

 

范若若深吸一口气拽回思绪,不管为什么二皇子真正属性和传闻不一样,现在她身为姨,一定,必须,要演好这一回。

 

一日后,侍女发现范若若失踪。

五日后,有人在城外的河里发现一具尸体,泡的发烂肿胀,但通过衣饰判断,是范若若无疑。

 
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紧接一日夜晚二皇子府又走水又遭刺杀,二皇子李承泽听说身负重伤,仅吊着一口气了。

庆帝大怒,派去的太医回禀脉象紊乱呕血不止,城内马上寒流抵达,二皇子若不去北边的温泉谷里调养,这命就保不住了。

庆帝冷笑一声,准了调养一说,但派遣了暗卫尾随,若是发现欺君偷去北齐,立即回报。

 

 

   12

 

李承泽收到一封信,是谢必安从府上拿来的。

他一看信封上画的鬼脸就知道这是哪个混蛋寄来的。他撕开信封,先从里面掉出一个白色的东西来。

他弯腰去捡,现如今的腹部已经隆起,这让他费了点劲才捡起来。

 

拿手里一看,是一朵干花。说它干也不干,但寄回来这么长时间怎么还能保持着原本的模样。

李承泽打量了一下,展开信来。

 

顿时一堆猪猪爬映进眼睛。

开头写着:对不起!!我先为我不辞而别道歉,我自扇耳光,你可别气坏了身子。

李承泽手掌握拳抵在唇边,轻咳两下,心里哼一声。

 

接着:我这边一切顺利,这年代不知道寄个信得多久才能到,肯定比邮局快递还慢好几倍。本来想给你寄点什么但是怕路上坏了,干脆给你做了个永生花,就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花,它不会腐坏的哦~你想我就看看她好啦!

李承泽先琢磨了一下邮局是什么玩意,无果后看了看真的拿在手里的花。他无意识的带了些笑意,继续往下看。

但没有了。

李承泽把信纸翻过来看,也没有了。

 

 

李承泽又将那信上的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,伸出手抚上字迹。

那些墨似是温暖的,顺着指尖到他身上,传到小腹。

回个信吧。李承泽想。

 

 

13


范闲:

 写信自有写信的样子,下次寄信不准乱画,写好字比较难为你,但至少格式要对。

 

想到没想你,只觉无你在旁聒噪,必安的话也少了甚多,倒是有趣。花不错,但下回莫用香粉熏它,隐有五香鸭之味,插于屋内瓶里有失本皇子风范。

宫内新进的葡萄不错,我甚喜,故不想分与你,也寄不过去,你且看这葡萄籽解馋吧。至于风干的五香鸭骨头,自当回礼你予我的五香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李承泽

 

 

14

朝中收到消息,范闲启程回国了。

 

15


云遮月,风扬尘。

北方温泉,全年为春,常青无寒。

但同有迷雾环绕,自古生死共生有灵自有毒。

只有迷谷深处才是养人之地,外围皆是迷雾沼泽,没有谷内人引导是很难进入的。

 

显然,闯入者全然不知此事。

 

没进到多深已经踩了无数陷阱,毒入肺腑。这人倒是意志坚定,一路磕磕绊绊硬是撑到迷谷深处,才撒手人寰。

 

范若若赶到之时,已经凉透了。

她蹲下身,发现这个人到死还把手紧攥着,于是范若若掰开他的手指,发现里面一份被攥的极其皱褶的信。

里面仅写了几个字:

后日卯时,南城门。

 

是我哥!范若若冲进门,在李承泽疑问的目光里喊出声。

李承泽拿着茶杯的手一顿,面上没什么变化,轻描淡写的问。怎么?

范若若和李承泽相处这么久也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越是关切越做出不关己事的姿态,总有着想靠近却又怕伤害的别扭情绪。

所以她不废话,直接说。后天卯时,我哥就回来了!

李承泽拿不住茶杯,只得放下手,指腹在茶杯边缘磨过,力道使得指尖发白。

他侧过头去,自从生下孩子后他不再束发,青丝垂下挡了他脸颊,让范若若看不出他的神情。

半晌后,范若若以为李承泽不会再回应,正想退去,却听榻上那人轻叹一声,声音里有抑制的微颤。

 

后日卯时,我们去接他。

回家。

 

 

16


这么久了,燕小乙一直都以为范若若是真的死了。

直到他站在城墙下的角落里,看到马车上下来的妙曼身影。

他那从来不会抖的手竟颤了一下,拉满的弓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,燕小乙却迟迟不肯放手。

但身后的人不给他反悔的机会,低声催促他。快些拦下他们,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!

见燕小乙仍旧不动,那人加重了语气。长公主的命令你也不听了!?

箭应声而出,刚下车的李承泽反应迅速,猛地推开范若若,这一箭就落在他肩膀上。

 

力道之大带着李承泽连退数步,狠狠地撞上城墙。箭尖瞬间穿透血肉皮肤,将他钉在红墙之上。

范若若跌坐在地,不可置信的看向箭射来的地方。隐在阴影里的人缓缓走出,却不去看墙上那人,先走到范若若身前。

极重的弓掉落在地溅起尘土,燕小乙慢慢跪在范若若身前,就像那日他跪下认错一样的姿势,将范若若一把抱进怀里。

只是这回带了真心。

若若,对不起。

 

血还在流。

身后的红墙逐渐湿润加深,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飞速滑落,跌进墙底。

李承泽深吸一口气抬手握住箭身,欲将其拔出,却使不上力气。他闷哼一声闭了闭眼睛,沉默的看向在他身前站定的人。

打看到他那一刻起,李承泽就明白,今日之事,不过是个陷阱。

也对,是他心急了,才给了别人机会。

 

17


太子早有猜测,范若若之死和他二哥有联系,只是还来不及求证,二皇子就已经重伤离宫了。

二皇子显然没有可用之处,长公主自然弃暗投明,随了太子一党。太子顺其自然收下,自以为在庆帝面前隐藏很好,其实早已被看破而不自知。

显然李承泽比他更明白庆帝的手段。

他靠在地牢的墙上,冲着坐在他面前的太子扯了个戏谑的笑容。

那眼里的怜悯让太子愈加暴躁。

 

二哥觉得好笑?太子俯下身,掰过李承泽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。我那精明的二哥,竟然就这么孤身一人来到南城门,这一年里,你变蠢了不少。

李承泽摆了一副茫然的样子看向太子,随后笑了一声,又一声,茫然消失不见,取代的是不屑与大笑。

李承乾,你倒是没变。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,一如既往的蠢蛋。

 

李承乾牙关紧咬,猛地甩手将李承泽甩开,李承泽撞上墙壁闷哼一声,肩膀上的伤口再次流下血来。

李承乾冷冷的看着他,突然放平了语气,轻声问。你为了他不惜激怒我,你觉得我会杀了你,范闲就没有软肋了是吗。

我不会杀你的,死了这条心吧。

在李承泽幽冷的目光里,李承乾笑了一声。你要是想死也行,你一死,我马上让范若若给你陪葬。

来人,给他包扎。

 

站在李承乾身边的老头哆哆嗦嗦的凑上前去,给李承泽包扎好伤口。李承乾觉得他脸色过于惨白,便挥挥手示意老头把脉。

李承泽一惊,手猛地往回一缩,但还是晚了。

那老头惊得跳起来,指着李承泽他他他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,李承乾皱眉,一把拽过老头。

怎么了,快说!

 

那老头才磕磕绊绊的说。二皇子是生产过后的气血不足身体很虚弱,不能再受伤了……

李承乾狠狠踹翻了老头。

他发了疯一样把牢房里的东西踢翻打碎,最后抽出剑将那老头一剑抹杀。

李承乾猛地挥剑,剑刃一下架上了李承泽的脖颈,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,剑身抖得厉害,他厉声大喊。

说!孩子在哪!!

 

李承泽毫不犹豫的把住剑刃,锋利的刀口瞬间划破了皮肤,血滴滑落刺疼了李承乾的双眼,他飞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误,只得再次大喊。

来人!杀了范若若!

 

李承泽一僵。

 

李承乾趁机抽出剑,他大口喘气胸膛不断起伏,手里几乎拿不住剑。

二哥竟然有了他的孩子。

二哥竟然生下了他的孩子。

李承泽,竟然!为了范闲!!不惜去死!!

他不是那么惜命的一个人吗……

 

 

这怎么会…会变成这样?

 

他在二哥身边这么多年,竟然比不上一个外来着。

 

 

凭什么后来者居上?

 

 

 

我哪比不上他?

 

 

 

李承乾扔掉手里的剑,大步走出地牢,丢下一句话。

 

范闲死定了。

二哥,我们走着瞧。

 

 

18

 

范闲一年后第一次见到李承泽,便是现在。

庆国南城楼。

一个城楼上,一个城楼下。

 

范闲这一路遭遇各种截杀,好不容易杀到城前,便看到城楼上人影一闪,范闲猛地回头去看,竟是李承泽。

他心中一喜,正要挥手,突然眼神一凝。

李承乾从后面走了上来,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了李承泽颈边。

他看向范闲,只觉得这一幕甚是好看,范闲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,叫他极为满意。

他冲着范闲喊道。

叫你的人都住手。

 

范闲眼底充血,手掌紧握刀柄,几乎要将其捏碎。他死死的盯着李承泽,他努力想看到什么端倪,想看到以往李承泽算计他的时候的那种手握乾坤的自信,想看到李承泽朝他眨眼,做口型告诉他这是他给太子的陷阱。

但是没有。

李承泽的长发被风扬起,他似有感应,幽深的眸子看向范闲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。

 

范闲不禁上前,想要再近一点。

李承乾冷笑一声。

站住。

你胆敢往前走一步,我就砍他一刀。

 

范闲只得停步,他难以平息呼吸,看向李承乾的目光里尽是压抑的阴戾。

你要干什么!

 

李承乾看着范闲扭曲的表情,嗤笑一声。他抬起手一挥,一支箭如蛇捕食,破空而出,狠狠地咬住范闲的大腿。

范闲一个踉跄难以站立,半跪下去。

 

李承泽一直不变的目光溅起一阵波澜,李承乾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,他凑近李承泽耳边,低声笑道。

你看看他,看看那不可一世的范闲,骨头那么硬,不是一样要给我下跪?

单腿下跪不好看,二哥,你想不想看范闲彻底跪下,扔掉那可笑的自尊?

 

李承泽的手狠狠攥紧,青筋暴起,指甲抠进肉里血珠低落,却毫无痛感。

 

李承乾得不到回应,只觉火大。他的刀刃离李承泽更近了些,对着范闲大喊。

范闲,你跪下!

 

范闲缓缓抬头,他看向城墙上那一抹白色,李承泽单薄的身影,眼底那不曾见过的绝望,如同丝线一样缠上范闲的心脏,逐渐收紧,勒的他疼痛万分,满是伤痕。

会有他痛吗。范闲怔怔的想。当初为什么不一刀杀了傻逼太子,让他这么痛。

我要赎罪。

 

于是他挪动那一条完好的腿,缓缓跪下。

李承泽瞳孔一缩,他终于吼出了这几日里的第一句话。

范闲,你给我起来!

 

范闲一动不动。

 

李承泽这些天苦苦支撑的冷漠一瞬间破碎,他沙哑的大吼着。

我不准你跪!

 

李承乾大笑着拽过他的二哥,指着范闲,你看啊,多么廉价的自尊!

 

李承乾,你错了。

 

太子的大笑戛然而止,他扯出讽刺的笑容对着范闲说。我错了?

你错了。范闲收起脸上本有的阴戾,仰着头,伸出手,够向李承泽的方向。

 

我跪的是我的王。

 

我心甘情愿。

 

与你,无关。

 

 

19

 

世界安静了。

 

在这无声之中,李承泽突然笑了。

他朝范闲轻巧的一扬唇角,这笑容褪下了以往那种不温不热的伪装,连眼尾的弧度都透着温柔,像是已枯萎的枝抽出新芽,冰天寒地里的一簇烟火。

 

范闲一愣,李承泽却动了。

 

太子被范闲的话分神,不曾想叫李承泽挣开禁锢抽走了他腰间的匕首,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,李承泽已经站上了城墙,将匕首抵在喉咙。

太子大惊,他不容多想脱口而出。你可想好了!你要是跳下去,就没人知道孩子的事,范闲永远不可能知道孩子在哪!

 

李承泽低头似是犹豫,李承乾以为威胁奏效,便慢慢上前。泽,你下来……

话音未落,眼前暗光闪过,胸口一痛。

 

李承乾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的血口,再看向李承泽,只见他目光冰冷,手里的匕首染上红色。

身后侍卫一拥而上,大喊着保护太子去抓李承泽。一片混乱中李承乾来不及制止,眼睁睁的看着李承泽被刺中胸口。

 

李承泽身子一晃,嘴角溢出血丝。他喘着气看向李承乾,无声的做了口型。

 

我赢了。

 

然后毫不犹豫,后仰坠落。

 

 

20

 

范闲大吼一声,一把拔掉腿里的箭飞身上前,扑过去硬生生接住那落下来的人。

冲击之大让范闲咳了血,但他根本顾不上去擦,他慌乱的去捂李承泽胸前的血口,血却从缝隙里依旧流出。

李承泽从短暂的恍惚里醒来,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范闲,突然就释怀了。

他朝范闲笑了笑,握住了范闲捂在他心口的手。

他轻声说。

 

对不起,我刺伤了我的心,伤到你了,换个地方住吧。

 

 

21

 

范闲几乎崩溃。

他身上的药早就耗尽了,他去撕身上的衣服想要给李承泽止血,却被紧紧抓住了手。

范闲机械的去扯衣服,李承泽皱紧眉嗓音嘶哑。

范闲,你看着我!

在范闲的目光里,李承泽勉力说道。

你现在…必须去北边……北边的温泉迷谷……有人…在…咳咳…在那等你,快去!!太子已经…咳……派人去搜了……你快走…!

范闲摇头,他俯下身想抱起李承泽。他一定要找到费介,一定要救回他!

 

李承泽看着范闲焦急的脸,意识逐渐涣散。他费力的抓住范闲,声音微弱。

去吧……闲,孩子等你很久了。

 

如晴天霹雳,范闲被震得僵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

你…你说什么……

 

一瞬间记忆涌进脑海,范闲几乎在同时明白了李承泽寄给他那封信里的真正含义。

葡萄籽…五香鸭骨头……

那日一句戏言,那一句李葡萄范香鸭的玩笑话,竟然成了真。

他自己说出口的话,竟然现在才明白。

 

胸口的力突然一松,范闲一惊,抱起李承泽就往城里跑。

 

王启年!马上带人去城北迷谷!看到不是自己的人全部杀了!我现在就去……我马上就到了,你醒醒,你坚持住,我…我好想你!我真的好想你,你别丢下我,丢下我和孩子,我们去找老师,他一定能救你……

 

 

22


范闲到的时候,战斗已经结束。

王启年站在一个木屋门口,看到范闲一身血污冲过来,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,只是侧步让开门口的位置。

 

范闲突然害怕了,他死死的盯着王启年,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
孩子……

王启年面部缓和了一些。孩子没事。

 

范闲深吸一口气冲进屋子,一眼就看见榻上的,裹在小被子里的孩子。

 

那么小,又看起来那么脆弱,仿佛一个白皙的瓷器。

这让范闲一时间束手无策。他凑近了孩子,这孩子眉眼生的清秀,看见范闲竟然也不怕生,咯咯笑起来,伸出小手朝他要抱抱。

范闲的眼泪猛地掉了下来。

真的好像。

 

他颤抖着伸出手指,放进小孩胖胖的小手里,孩子竟然抓住了他。

 

范闲擦掉眼泪,将孩子抱起来,说。

 

我们去找爹爹。

 

 

23

 

李承泽还是死了。

 

那年范闲带着孩子赶回费介那里时,李承泽已经不行了。

费介以剧毒为引硬生生吊着他一口气,撑了2个时辰。

范闲抱着孩子推开房门,就见李承泽靠在榻边。他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束发,窗外的阳光打进来,映在他脸颊上。可能是回光返照,让李承泽脸上有了些血色,他看向范闲,就犹如那日凉亭底下的初见。

 

范闲心里一痛。

孩子看见李承泽,立刻就咿咿呀呀的叫起来,伸手要抱。李承泽试着抬了抬手臂,却根本动不了分毫。

他朝范闲耸肩,挖苦的笑了笑。臭小子很能吃,我现在是抱不动了,你自己的儿子,自己抱吧。

 

范闲紧紧的盯着李承泽,眼底尽是悲痛。他努力的扯出个笑容,用以往的语气打趣。不也是你的孩子,喂得这么胖,自己却瘦了这么多,真缺心眼。

 

李承泽一笑,却牵动的伤口嘶了一声。他摇了摇头制止了范闲担忧的话,轻声说。

我们回家吧。

 

24

 

范闲将李承泽埋在了迷谷里。

 

他没有带走孩子,而是留下了人照顾,在迷谷里又加上层层迷阵,之后杀回了皇宫。

 

他要让太子,一分不值的死。

 

几日后,太子被废。

 

被废的三日后,传来废太子自杀的消息。

听说晚上一个人喝的烂醉,在府里又哭又笑,一会在说自己没错,一会又说自己错了,罪该万死,对着空气大笑,又对着地板痛哭。

废太子指着地上破碎的圣旨,指着里面那一条因算计皇族手足的废除理由,他癫狂的笑着。

你看看,你都死了,他还要用你来打压我!你只是一颗棋子,致死都不会改变!

我…哈哈哈哈,我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,棋子怎么可能有资格爱,又该,如何去爱……

 

二哥,你没有赢。

赢得是庆国。

 

 

25

 

范闲重新回到迷谷里。

 

他一身红衣,范若若抱着孩子站在边上,看着她哥哥身着婚服,端着一叠晶莹剔透的葡萄,一步步走上来,跪在李承泽墓碑边上。

 

范闲就这么跪着,发了一会愣。

 

半晌后,他捏起一颗葡萄,放进嘴里。

连皮带核,先甜后苦,一起吃下。

 

真甜。

范闲轻声说。

 

之后,他直起身子,整理衣服,对着身前的温泉迷谷,磕下头去。

他的声音回荡在谷中。

 

一拜天地————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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